畢基報 創刊號 201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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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用青春賭未來/Vince

訪問:秋娥
被訪者:Vince (中大2011年畢業生)

如果教育是一門投資,她在這方面是輸得徹底,因為當中的回報率是負數:家境不是富裕,要問政府借錢讀大學,她選修的是沒有錢途的環境科學;好歹也是中大畢業生,背著十幾萬的學費債,她去一間非牟利機構做「有機認證」,月薪四位數;做了一年半,事業漸入順境,她辭工,跑去越南做半年義工,搞濕地保育。未來如何,她沒多想。

「想趁年青,explore多點,學多點。」她說。20出頭的她原來成為了一個「賭徒」,以「青春」押注,賭一個名為「夢想」的東西。

不做上流人
她是Vince,在三月底前往越南做義工。說走就走,但代價不小,「失去」的不僅是半年收入,而學費的償還期繼續,家用可能給不了,回來後一時三刻可能找不到工作;就算要找,可能要跟新一代的畢業生爭,經驗不是比人多;轉行吧,又得從頭再來,由低做起,那時年齡又比新鮮人大,這半年的出走手尾長啊!再說白些,這是違反了「成功人生」方程式:

努力讀書◊大學畢業◊找一份體面工作◊年資漸長◊升職加薪◊談婚論嫁◊買樓計劃生仔

很失策啊!

小妮子卻大安旨意地說:「如果到時真的找不到工作,又需要維生的話,那我會到樓下補習社應徵。」

叫人哭笑不得的回應,父母常說,「努力讀書、好好工作,換取一個更好的生活,再忙碌、生活再好一些、再有錢」,人要往上奮鬥,要有志氣呀,她怎麼可以這樣?

Vince卻道破當中的悲哀:
「香港是個很壓迫的城市,填鴨式的教育制度define了何謂正常,define了一個人應該跟著怎樣的path去走。我們經過會考、高考,進入大學,當中的知識都是與自身割裂,沒有人告訴我們該如何去認識自己,再作出與自己相符的決定。因為一直以來的方向都是順著制度走,所以我的大學同學畢業後都很迷惘,人海茫茫如何找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最後有些同學隨便找一份工,或是進入跟學科有關的行業,然後努力活著。」

同場一起訪問的編輯是過來人,聽到Vince的出走以及當中的坦然,都不禁大讚一聲「好堅」!豪氣的她腼腆地笑了,說感謝大學團契遇見的一班「顛人」。

大學顛覆
很「堅」的Vince沒有三頭六臂,樣貌背景都很鄰家女孩的尋常,出生在健全的家庭中,不算富裕,但有一對慈愛並開通的父母,從小在教會成長,讀傳統的名女子中學,成績不錯,順利經過會考、高考,進入大學。要說有甚麼失意,大概是港大的環境科學因和其他理科科目合併,成為同一個大學聯招學科,共同收生,以致門檻太高,這位西環人被放逐至中大。談到選科,要追溯至她的信仰。

Vince說直至中五前,都不喜歡宣稱自己的基督徒身份,因為她沒有那種叛逆過後再浪子回頭的見證經歷,不能跟人分享耶穌對她生命的改變,而喜歡郊遊、露營的她透過大自然,才最直接亦最震撼地感受到上帝的大愛及奇妙。

「在全球暖化,人類對地球破壞日益嚴重,便有想為『拯救地球』出一分力的念頭,所以選修環境科學。港大是first choice,怎知它的收生制度突變,入了中大。」Vince笑說。然後無心插柳地加入中大團契,但竟顛覆了她對信仰對人生的看法。Vince自嘲一直在溫室般的環境成長,根本就不知道生命的本質。

「我的教會很中產,很多都是專業人士,而一起成長的朋友亦是教會第二代,大部分人都很循規蹈矩地走社會(父母)要他們走的路,成為律師、醫生等的專業人士,step by step,無論生活多麼困苦,都有上帝的旨意,最重要是凡事都喜樂。」

「但在大學團契裏,很多人都是中學時才信耶穌,不少生命都有很多傷害,對信仰有很多的掙扎,跟上帝有很多的bargain,不滿足於傳統的教導,那時我才明白:原來生命可以有不同的形態,「不是一句『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或一兩句的金句,便遮蓋了生命的傷口,成為信仰的全部。」

團契中的社關組也令她把信仰與自身社會結合。小組查經發問之餘,更與社會同行,關注最低工資,了解內地同學,認識同性戀團體等。

活出自我
在大學團契看到生命存在的不同形態,鼓勵了Vince勇敢去追尋自己的夢想,亦想藉此去告訴教會同代人:

「我的家境比不上他們,成績不夠他們好,學校不夠他們的有名氣,但我想告訴他們,生命可以活得不同,而我亦在限制中盡量活得不同。」

說得慷慨,但她又怎可確定上帝心意?「其實我也不100%肯定從事保育是上帝的旨意,但試了再算。我相信生命是上帝給的一份禮物,用來fulfill祂給每個獨立個體的passion以及mission,既然有祂的祝福,why not try?」

面對回來的路該如何,Vince只是說:「如果上帝真是一位連不種不收的雀鳥都看顧的主,那祂亦一定會看顧我,信仰不單是在人生破產時才抓緊當是安排的安慰,更是令我有力向前行的支撐。」

後記:
身邊充滿了一個個出走追尋夢想的朋友,Vince是其中一個。在不少人眼中,這一代很任性,所謂「成名要趁早,搏殺趁年輕」,他們竟在花好年華不務正業。

一個讀社會學的朋友解釋說,因為我們這一代是Post-scarcity世代,上一代物質匱乏,因而以追求「更多、更好」為目標,可這一代對生活的需求不同了,我們會問這麼上進為了甚麼?我不要發財,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好玩的事情就行。好像很沒有志氣,可隱含的是人生的選擇,又或者是對現行社會運作模式的挑戰:人一定讀書?有一份體面的工作?賺很多很多的錢?

扯遠了,想說的是,雖然我們人生經驗尚淺,經濟基礎並不穩,可誇口的只有「年輕」這資本,以及不知天高地厚「夢想」二字。所謂「少年人要見異象」,正如Vince所說,「生命是上帝給的一份禮物,用來fulfill祂給每個獨立個體的passion以及mission,既然有祂的祝福,why not 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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