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牧養者與三代年青信徒的相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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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年的第一代:牧養不足的一代/葉偉海

那天,L弟兄找我。L在餐廳對我說:「希望你可以牧養教會這班年青人,做他們的導師,因為我…」當時,我心裡想:「好了,不用每周對著一大群女人。哈哈!年青人…」

那時,1995年,教會成立兩年。廿五歲的我,由家庭到工作到教會,面對的差不多90%都是女性,我有些納悶。同一時間,我轉了工,做中學教師;教會的事奉,也由在職「姊妹」組(由於歷史因素,在我離開以前,這組除了我,都是姊妹們,年紀也比我大,但我是她們的組長),轉往學生組。就這樣,我跟那群大多76年出生的學生們,開始往後十四年的相遇。今天,他們都已經三十多歲,大都結婚生子。

其實,他們不都是76年出生的,有幾個女孩是78年的。起初的幾年,我花很多時間,跟那五六位76年的大男孩在一起。他們都很聰明,本性也很善良。會考後,他們有讀中六的,有讀今天稱IVE的,後來有出國讀書的。我比他們大六歲,剛可以成為他們的大哥,跟他們分享年青人的生活和掙扎。當時,還有兩三位信徒,跟我同作學生組導師,開始牧養他們。事實上,我們作導師的,都剛走過他們年青人的路,但自問沒有甚麼帶領別人的經驗,有的也只是一個關懷年青人的心。

在生活上,與這群年青男女,建立信任和關係,於我並不太難。這可能是我的恩賜,我天生就喜歡跟別人玩耍和分享,共同建立生命。幾年間,我常帶他們打桌球、打保齡、橋牌、跑步、行山又露營,時常談天說地,又關心他們的學業和感情,經常資助他們吃喝。對於這些事情,大多數年青人都會「受落」。我很用心對待他們,他們也真的十分尊重我──這位大哥和導師。

但在信仰上,帶領和牧養他們,對我和其他導師,都十分困難。那時,教會還很小,三四十人,唯一的傳道人跟我一樣年紀,他也在學習牧養和成長功夫。的確,教會裡沒有甚麼牧養,各人只能自己「搵食」。那時,對於信主六年的我,能教導這群年青人的材料,也十分有限。有的,只是自己在大專時期所學習的小組理論和技巧,或OIA等查經方法,教會主日學的材料及那時坊間新興的平信徒課程。換言之,那時我所有的信仰資源和體會,都很淺薄。而作為青年導師,只有這樣質素,對牧養年青人,實在不太理想。但我後來知道,類似的情況也見於不少教會之中。

有些情況可以更具體地說明,那時我們在牧養上的不足。就以查經來說,當時為這群學生們領查經時,我和其他導師都似是「老鼠拉龜」。很多時,在觀察和釋經上,我們所花上的時間和心力已經很多。再難於對有關的經文,作出進一步和合適的應用。結果,大家從查經得來的東西,通常都很鬆散和脫節。若用比喻來說,當時聖經給大家的印象,就像是家族的寶藏圖,族人都說它重要,但它主要以「火星文」記載,沒有那個看得明白,試問誰真的相信有寶藏一事呢?

又記得一次,在為他們而設的信仰營會裡,導師們想跟他們看看楊牧谷的《使徒信經新釋》,滿以為那是一次對年青人信仰的「進補」。但我就被一位聰明又懂思考的小姊妹,再三地問及由創造主的教義引伸的多樣釋經和邏輯問題。而那時,我只能重複以所認識的初級教義和護教來答辯。最後,那位小姊妹只流露一面疑惑,沒有作聲地走開了。多年後,她經過大學及工作的衝擊,我知道她對信仰的理解,更有自己的看法,更感到自己的想法跟教會的牧養有所距離(雖然,那時教會的整體氣象和牧養質素,己有改善),於是,她也較少回到教會裡。可以說在十多年前,教會能提供的信仰「餵養」嚴重不足,無法擴展年青信徒的信仰眼界。

往後幾年,他們十多個年青人,都先後畢業,進入社會工作。其中有一半人愈來愈忙,愈來愈少回到教會。我也結婚了,帶太太一起讀神學。我們夫婦二人跟他們的關係仍然不錯,但信仰對他們的影響力,更不如前(事實上,過往他們信仰的根基已經不深)。一方面,他們已忙於開啟自己的人生旅程,努力進入這個社會建制的遊戲規則裡;另一方面,或許,那時他們亦已開始接受這個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的宣告,信仰只是個人的消費品,有需要時才光顧吧。

對於這些事情,我後來更能確定,特別是在那幾位現今仍然留在教會的年青人身上發現。從他們的事業取向、消費模式、休閒娛樂、個人品味、買樓投資、管教子女,甚至是退休計劃等等方面觀察,我發現他們其實跟香港大多數的中產人士,生活方式和價值想法差不多。或許大家會想,他們仍然能夠留在教會,忠心出席和參與事奉,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事。為什麼對他們還有更多信仰上的要求?

自從我們神學畢業後,信仰生命和眼光的確有所轉變。當我跟太太一起回到教會事奉,我們就愈來愈清楚作為基督教會的角色和作用。神引領人們相信基督,參與教會群體的生活,他們雖然活在世上,但理應是一群跟隨耶穌基督生命故事而活的門徒,亦是一群為滿足神的心意和國度而活的神國子民,而不是一處為滿足自己各種人生計劃和達到主流社會價值要求的地方。

過往,對於這群76年的一代,雖然我及其他導師們在牧養上,對他們有所虧欠和不足,但往後我們憑藉基督的恩典和慈愛,再次藉著神的話和靈,承擔牧養他們的工作。在不同的機會裡,我刻意挑戰他們大多已經被世界擄掠的生命和想法。事實上,到了他們三十多歲成熟的日子,才重新挑戰他們的信仰生命,的確很難。但我跟太太仍然願意為他們這樣做,原因是神的愛,這份愛從起初就賜給我們各位導師,這是我深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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