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毅行時代/蔣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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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了!中神道學碩士2003畢業班的同學,已連續15次參加毅行者了。我們不是甚麼運動健將,更不是行山專家,15次的旅程中,遇過極端的天氣,試過全軍退下,在種種幻變下面對身體的軟弱、心靈和環境的挑戰。這段歷史也見證著我們每一個生命的真實、成長和醒悟,見證著我們這些屬上帝的人的起跌、苦樂。年復年。我們這微小的群體已與毅行者結下不解之緣,是我們需要毅行者多於毅行者需要我們。能夠繼續參與下去,全是恩典。

2012年從美加進修回港在FES服事,很快被熱心的同學呼召我再次「入伍」,自從2001年首次參加毅行,便沒有再正式參加過,那些年我沒感到需要毅行者,覺得既已完成了便沒大意欲再參加。相隔12年,抱著「戥腳」的心態再次參加,讓年復年參加的同學可以歇息一下。到了今年,已是回港後的第三年了。

2013與2014年的兩次毅行,雖有不同的困難,體力大不如前,但事情好像仍在自己掌握之中,過程總算順利。想不到今年上帝要我上寶貴的一課,教我明白毅行人生的意義。今年每段路程都是如此刻骨銘心,在自己、在每一位的隊友身上,每句說話,每個決定,都這麽深刻,今次我深切體會了。整個旅途的感受都不在預計之內,面對心靈的掙扎、自我的對話等,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經歷。Trailwalker2015

首兩段像以往一樣,嘗試緊緊跟隨有「電兔」之稱的米牧師,我以為事情跟以往還一樣,只是左大腿有點抽筋跡象,胃口有點不佳,歇息一下便沒大問題,沒想到自此便沒機會再與米牧師同步前行了。我沒為意自己的身體向我表達的訊息,或許是警號,卻沒刻意理會。好多時候,我們對待身體就像對待機器一樣,要求她不停的運作,很多人到burnout的邊緣才驚覺身體的創傷和抗議。在營役的生活中,我們往往沒有好好與身體相處,沒有保養顧惜她,只有勞役她,要求她完成苛刻的任務。

完成第一二段後,沒想到換來是何等絕望的第三段路程,我的全身好像再沒有氣力往上爬,很早便遠遠落後其他隊友,剩下獨自一人。面對強橫的雞公山,我是何等的渺小、何等的挫敗,無力抵禦,獨自面對高山,獨自面對自己的軟弱,不停的自問,也自責:我才走了三段,怎麼辦呢?怎捱下去呢?走到山腳時本已準備向隊友表白我的退意,但心又很不甘。要抉擇退下,是多麼的困難啊!

米牧師原來較我早了一小時完成此段,他也是我們的教練,正當我準備向隊友表白,不想隊友呆呆等我影響狀態,米牧師便指出我根本吃得不夠,他原來比我多吃了一碗麵、兩個麵包,才夠體力完成三段。他的說話喚醒了我,原來我一直沒留意、不認識自己的身體,喝了不應喝的汽水,沒進食足夠澱粉質,感冒未癒的腸胃原來不能吃得太多太快,冷飲no way!要吃流質食物啊!於是我改變飲食方式,支援的同學是何等體貼我當下的需要,我根本不用解釋甚麼,只要說出想吃甚麼他們就為我們預備甚麼。

自此,我走每一步都注意自己身體的反應,每一步無論上山、平路、落斜、樓梯,原來都對身體產生不同影響。我從沒如此細心留意自己的身體,要學習在山上與她好好相處,身體就是我完全的生命,當胃痛作嘔時,曾經嘗試這樣處理:不理會她,反正行山只用四肢,但原來是不行的,「若一個肢體受苦,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受苦」(林前十二26上)是真的,怎麼辦呢?要接納、共存,這是好好相處的開始。

下到城門時,走完了六段,中神師弟妹熱烈歡迎,雖然對自己身體了解多了,但不表示我的體能足夠、腳傷沒惡化。他們看到我面容憔悴,兩腳蹣跚,便嗟嘆說:原來這就是傳聞中的「山上飄」(有點拿俄米喪夫喪子回家無人認得的感覺)。他們每個的額頭上都寫著:我想服事你!接受他們全套服事好呢?還是保持形象,免得令人和令自己尷尬,讓人留下美好的回憶好呢?我是誰呢?好像有兩個我,一個想控制想成功的我,另一個在內心默默提醒的我,哪個我才是真實的?其實兩個都真實,我要學習與這兩個自我相處,這是一個真實自我認識的歷程,不要讓表面的我掩蓋內在的我。今次毅行讓我認識到內在的我,好像新朋友一樣,認識到原來一直同在的「我」,真的死而無憾。

走畢大帽山,餘下兩段,自知體力差不多用完,睡魔陰霾不散(已超過一天半沒睡過),左腳的傷勢不斷加重,本來要慢跑的第九段暗斜往下走的石路,令拉傷的左腳不易熬過。好不容易過了這段,左小腿因避免大腿受壓也感難受,沒想過第十段沉悶的水塘路成為回氣、舒緩的空間,讓左腳稍作休息,這種感受從未試過。環境沒改變,也不消失,抗拒也沒用,亦不能強行消除,只能接納它,給予它別的意義。當我放下固執的自我,學習與內在的我相處,原來可以看到另一景象,也幫助我好好學習在外在的環境中融合自處。

到最後階段,仍需走上走落,心裡記得:往大棠平坦石路前是一段漫長往下的樓梯,幾時走完呢?我的左腳負荷不了。向下走的每一步都拖著如被針刺的左腳,完成最後一步樓梯,踏在平坦的路往大棠終點,我的眼淚湧了出來,原來今年真的可以完成!原來一百公哩的毅行人生路,需要很多外來的幫助、內在的覺悟,才足夠應付過來。若每個生命都有榮耀的冠冕在末後存留,我們就不是贏在起跑線了,每個人生關口都沒預設的答案,也不是憑己力去征服,有時需要放手,有時需要退一步,有時需要別人支援,每一站原來都帶來新發現、新認識。

與其說完成,不如說新一里路又開始,從山上下來,回歸現實,事奉人生路又重新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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